锔 子 人 生

锔 子 人 生
前些日子，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与青花瓷有关的片子，在京城，有个爱收藏青花瓷的人，用半生精力，收藏了相当数量的青花瓷残片，
在其经营的饭店大厅里，琳琅满目布满了北京鲜花锔起来的残损青花瓷瓶，形成了饭店的一大亮点。
残缺也是一种美，毋庸置疑。破损了的青花瓷器用锔子锔起来，也不失典雅。
看着一件件锔货，不禁想起小时候与锔东西有关的事情。
记得儿时，每到农闲季节，总有一位老锔匠，肩挑着一副担子来到村子里。担子两头是两只木箱。前边的北京鲜花网木箱的提手上，用双绳悬着个小铜锣，
随着老人走动的脚步，铜锣来回晃动，撞在前后两个小锤上，发出清脆的声音：“当，当，当 ……” 响声清脆悠扬，在村子里荡来荡去。老人高声吆喝着
：“锔——壶——，锔——碗——，锔——盆——，锔——大——缸—— ……”声音在巷子里流动着，像一阵北京鲜花速递风儿轻轻飘过。这时，
乡人们便纷纷拿出残损了的盆罐缸瓮壶等，让他锔。老人做工，什么器物，用什么钻去钻眼，用什么锔子锔起来，是不一样的。所用的锔子，有铁的，有铜的，
大小也不一样。比如说，锔大缸用的是铁制的大锔子，锔茶壶用的，是不足米粒大的铜锔子。老锔匠用锔子锔起了茶壶， 锔起了黑碗，
锔起了大小不一的北京鲜花快递瓦盆，锔起了肚子圆圆的大瓮，锔起了农家人的生活。经过农闲这么一收拾，乡亲们又融入了忙忙碌碌的日子。
由于经常看老锔匠做活，便生出仿效的欲念。于是，自己便私下里鼓捣起来：把铁钉子砸进木棍的中央，再把钉子的尖端打磨成三棱的钻头，套上皮弓，
钻就做成了；再用铁条截成小段，中间砸出扁平，两头垂直弯下去，便做成了锔子。然后就盼着家里有什么盆罐摔裂了口子，给咱个展示天分的机会儿。
机会还真的来了，院子里的狗儿蹬裂了盆子，咱立马在上边钻了眼，用小锤儿轻轻敲上锔子，再用石灰膏抹好缝隙，倒水一试，自己锔盆儿，竟也是滴水不漏的。
现在想起来，还禁不住窃笑，自己也是锔过瓦盆的人，那是手艺活儿！自然俺也当过手艺人呢！ 不过，遇到精当的器物，却不敢造次，
如茶壶一类的珍贵物件，那是断然不敢去动的，老人们清晨都有饮鲜花速递茶习惯，茶壶是他们的宝贝，即便是看到茶壶裂了缝，
那也是人为的——大多是他们把豆子放进壶里，加进水，靠豆子的胀力撑裂它，再等锔匠来锔。当时，我的一位本家爷爷就曾经把好好的一把茶壶撑裂了，
又让老锔匠锔起来的。这等事，在当时算是一种时尚。现在想来，老人们也有盲目推崇鲜花快递的行迹。
前几日，听说在泰安城里有一瘸腿老人，锔古玩出了名，上了电视。我想，这是沾了时下收藏热的光。当然，老人一定有绝活，有化残损为完美的功夫。老人虽然腿瘸，一生中圆又了多少人寻求完美的梦呢？
人的一生，何尝不是如此呢。人活一世，历经沧桑，到头来，似乎没有一件事是完美的。要么是心气太高，要么做得不够好，要么时运不济或者福薄命浅，
难以达到理想境地。再者，儒家说人之初，性本善。初生婴儿，一切白玉无暇。磕磕碰碰，跌跌撞撞，十几年、几十年过去，数一数身上的伤疤，
总有几处相伴终生，而那心灵上的创伤更是难以言说清楚，每每回味，总如打开五味瓶，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味。然而，经历诸多的磨难后，却又有众多老者会心静如水、处之泰然！
锔子人生。人生，可不就像是一件残破了又锔起来的器物！或许，完美，本来就是不存在的；残破的，才是现实。只有残缺，才能久存。锔货，乃是每一个人存在的现实状态！
情感的伤痕，仕途的沉浮， 生活的羁绊，相伴人的一生。一旦心灰意冷，便会跌入低谷，有的甚至想到悬崖，想到歪脖子树上的枝杈。若能转念一想，
只要你有勇气，完全可以找到合适的锔子，把这些难以割舍的杂物锔起来，尽管残破难以复原，但总归也会还你一个完整。